那玄帝对她的态度,起码是友好的。
宿家要是转脸就把玄帝才见完的人杀了,在玄帝那怎么说得过去?
修仙界有时是法外之地,然而一日没得道飞升,一日就得受人情束缚,这也是仙朝和平云大陆的不同之处。
对这点微妙掣肘的把握,没人比渡星河更熟稔。
什么时候该突破规则,什么时候利用规则,她腌入味了。
于是就是这点把握,让她暴力登门宿府的举动,显得格外地有恃无恐,狂得像是有很多底牌的样子——还真唬住了留守宿府的一众高手,哪怕她一剑击碎宿府院中的明玉雕像,做出了等同给他们扇耳光的举动,他们也依然对她以礼相待。
渡星河思索片刻:“你自己说吧。”
众人这才留意到,在这全员修仙的地界里,还有一个瘦削病弱的凡人姑娘,跟背部挂件一样伏在她的背,那细瘦的胳膊轻若无物地勾着她的颈,也不敢勾严实了。
“这位是……”
白衣女子迟疑,忍不住喉咙痒。
她都多久没跟凡人说过话了,凡人也配跟她讲话?
这一幕,未免太滑稽了。
对渡星河,境界实力差距放在这,白衣女子虽然心中恼恨,也对她有十足的敬意。
可对陈月,白衣女子就只剩下淡淡的嘲意了。
哪怕看在渡星河的份上,白衣女子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陈月还是留意到了她的轻慢,不禁攥紧拳头,低声怒道:“我在百味楼打杂,忽然有位自称宿六爷的人把我叫去包厢,说要我到他身边伺候,给他当……当……”
她涨红了脸,还是没能把那话说出来:“我死活不愿,他说着不勉强我,身边的小厮却给了我一巴掌,自那日起,我就重病缠身,医院里的大夫说我是以凡躯受了修士一掌,才……才导致经脉逆行,要一直服药调理,我家穷,如何耗得起?……我爹娘想为我讨公道,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的人,可你们不仅没听他把话说完,还……”
提及爹娘,陈月眼圈通红,终是再忍不住泪意,痛哭出来:“你们把说我爹不敬修士,满嘴谎言,把他打得只剩一口气,才回到家里,人就……人就走了!
你们不想道歉不要紧,我原也没想你们会对凡人道歉,可我爹娘只是想要诊费啊!”
她心中冤屈难言,说得也断断续续的。
穷困的凡人知道好歹,不敢奢望修士会道歉。
只要治好女儿的病,他们断不会再追究了,甚至是去乞求的医药费。
换来的,却是一顿好打。
院中静悄悄的,只有陈月的啜泣声。
片刻,渡星河的剑鞘中响起低叹:
“完了。”
渡星河:“这么严肃的时刻,你还想说什么?”
剑灵:“我还不知道你吗?听完这你肯定得杀人,才刚准备在玄国展一下呢,就要得罪人了。”
一人一剑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对谈起来。
对剑修而言,和自家的剑说话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她也没把这一院子的修士当盘菜。
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白衣女子面容微僵,她的五官微微抽动了一下,似是在忍笑,好不容易才摆出了一张沉痛的脸孔。
她是宿家的打手之一,平常用不着虚与委蛇,因此演技欠佳,嘴角连着抽动两回。
原本要说话,却被渡星河驳回去的男修终于找到机会,假装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六爷看中的那张美人纸!”
这一句话,让众人一怔。
就连被渡星河以剑风打晕过去,倒在地上装死的护院,也稀奇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