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子,叶凡见白净小青年果真跑了个没影儿,笑着暗骂了声小白眼儿狼,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手欠想打架,被招呼了也不能埋怨人。
回到市仓库的时候,叶凡眼前还一阵一阵地着花,那一下还真是下了狠劲儿,后脑勺已经耸起了一个不小的包,他揉着脑袋心里一遍遍问候着乡村非主流三人组。
下午卸货,叶凡搬着货突然就觉着胃里一阵倒腾,他赶忙放下货,跑一边儿树下蹲着了,干呕了几次,什么都没有呕出来,单单觉得恶心,叶凡担心是脑震荡,却又不敢随便进医院检查,琢磨着,能忍就还是先忍着。
现在可不比当初,上面有人罩着下面有人捧着的,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直接开车拉医院。
“叶凡,今天的工钱。”
叶凡接过二十四元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连连道谢。
两个工友中更为瘦高的一个拍了拍叶凡的肩膀,这两天叶凡的表现他都看在了眼里,也知道下午叶凡跑树下蹲着的那一出,他说:“这几天干的活不算多,工钱是少了点儿,瞧你这样子,是学生吧?补贴家用?都这样,赚钱不容易,忍忍就过去了。”
敢情是以为他受不了这重活,被逼的肠胃不适了。
叶凡笑着点头,没应话。
过去比着更苦的日子他都过过来了,这点儿累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关键是……这个时间点儿选的太好,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说是复读考大学,再早上了年也许可以,但现在,他完全就是一睁眼瞎。
除了卖点儿力气,赚点微薄的工资,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养儿养一辈子,到了老还不能享清福。
别说能不能给叶生带去更优渥的生活,上辈子就是叶生去的时候他都没有陪在身边,虽然也恨,但更多的是惭愧,心里的内疚就是搁太平洋里都填不满。
和工友告了别,叶凡带着满身酸软的疲倦回到了家,也够叶生回家的点儿了,这会儿没回来估计就是买菜去了,叶凡想要坐着休息会儿的念头在想着厨房里的排风扇时断了个干净,长吐一口气,从塑料袋里拿出中午去五金店里买来的工具,动作干净利索地修了起来。
叶生回来的时候跟往常一样,在玄关里换鞋,放钥匙然后直接进厨房做饭,不过今天他显然不能如愿。
与站在厨房门口的叶生对上视线后,叶凡有些羞赧,他说:“爸,等会儿,一会儿就好了,我给装上。”
厨房地上铺上了几层报纸,上面放着排风扇被拆开后的零件,叶凡的手上满是油污,他蹲在地上,估计脚有点儿麻,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有风扇,厨房又朝西,下午的日头正烈,叶凡晒出了满头的汗,衣服紧紧地贴在背上,黏嗒嗒的。
叶生站在厨房边儿没挪动脚,叶凡余光扫到叶生的拖鞋,仰起头朝他笑了笑,又说:“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叶凡又低下头,去掰弄手中的一个零件。
果不其然,不多时,重新给安上的排风扇在通上电源的时候,又呼次呼次地转了起来,叶凡偏开身,让叶生进了厨房。
蹲厕所用肥皂洗着手,叶凡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他赶忙扶墙支撑着自己,不至于一头栽下去。
但没多久,仅剩的意识也随之而去,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叶生听到洗手间传来的闷响,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继续切起了土豆,比任何一次都要切得认真,切得细心。
沾了水的菜刀不怎么黏,动作利索地噔噔噔几下就切好了,等两颗土豆都切完,他决定去洗手间把鱼给收拾了。
瞧着躺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的叶凡,叶生走上前弯腰把他拖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自己的儿子,他老了,甚至已经没有力气轻易地将叶凡拦腰抱起,将叶凡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叶生吃力地将他搬到客厅里。
开了电扇,又给倒上了一杯凉水,叶生站在沙边儿上,觉得没有是自己能够做得了,转身又进了洗手间,把放在塑料袋里的鱼提起来往厨房走去。
慢慢转醒的叶凡,看着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色,脑袋一阵阵紧,像是有人给他念紧箍咒似的,都能感觉到太阳穴上突突跳动的血脉。
餐桌顶上给留了一盏灯,没瞧见叶生的影子,叶凡挣扎着从沙上坐了起来,捂着头半晌缓不过劲儿,电风扇呼啦呼啦地往外头散着风,叶凡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头上的痛感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坐了一会儿,觉着差不多了,叶凡慢慢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吃饭。
饭已经凉了,就着还能吃,随随便便凑合了一餐,刷完碗,简单地冲了个凉,叶凡就回他那屋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又是一阵晕眩,叶凡闭眼睁开,又闭眼又睁开,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才看清自己屋里的陈设。
翻身起来,他坐在床边上,从床头柜的一个装着小木枪的铁盒子里拿出攒下来的几十块钱,琢磨来琢磨去,怎么着都不够一顿馆子的,没法儿,叶凡起身穿好衣服裤子,去洗漱。
挣钱尚不够多,同志仍需努力。
轻微脑震荡其实用不着上医院,主要是多休息,可是眼下这情况,请假不直接等价于辞职吗?不管是哪个年头,工作都不好找,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叶凡朝着镜子里邋里邋遢的年轻人呲了呲嘴,才又刷起牙来。
洗完脸出来,叶凡在客厅里碰着了叶生,他下意识地往墙上的挂钟看过去,平常这点儿他爸不早该出门上班了吗?起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