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书与理正既已核算完伏村的粮税,就要出发去伊岭中那些猎户家了。
伏盛陪着从上伏村送了出来,一群人经过下伏村路口时,高氏咬牙切齿指着车贤道:“都是这个恶吏害的。
去年也不过五分税,今年他才一上任就涨到了七分,可见他是个黑心的恶吏。”
偏车贤还远远拱了手笑问晚晴:“青山家娘子也在?”
高氏蓬头垢面满脸泪痕,起身呼的一下从晚晴身边掠过,倒把晚晴的膀子打的生疼。
她到院墙边回了声:“里正大人慢走。”
车贤点了点头,往前走到春山家院门口,高叫了声:“春月妹妹!”
车氏抱着个包袱快步自院中走了出来,塞给了车贤道:“听闻你还要到山里去收税,只怕那些猎户家没有什么可口的东西,我给你烙了些饼子下茶,山里人的粗食,千万不要嫌弃。”
车贤屏止了身后众人,上前低声说:“你到八月初五那日再来交粮税,到时候只带五分的税粮即可,粮也不必太细,我会看着替你遮掩过去。”
车氏遥指了高氏与娄氏家道:“她们孩子比我多,更是苦瓜瓤子,能不能你也替我遮掩一番?”
车贤皱眉苦笑,低了头道:“既是妹妹开了口,我总得想办法遮掩才对。”
车氏也低声笑道:“这就对了,听闻你的亲事还未定下,若不是实在有中意的就先缓着,妹妹这里有好的给你。”
车贤听出些意味来,远远瞧了眼伏铜家院墙上站着的晚晴,见车氏也在微微点头,心中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但又不是很明白,还欲要多问一句,车氏推了道:“快些去吧,我纳完粮税要回车家集,到时候咱们细言。”
车贤这才拱手别过,慢慢往村口轿子那里走去。
晚晴本也在伏铜家院墙内看着热门,忽而见高氏衣襟里兜着些烂萝卜皮之类的东西红着眼一路滴着水往外走着,她心中突感不妙,追上前拉了高氏手问道:“好嫂子,你要干什么?”
高氏身胖力壮,使劲甩开了晚晴道:“反正没有活路,我先好好臊臊这些锦衣罗缎的老爷们再说。”
言毕高喝一声冲了过去,衙役们正与伏盛等人热情告别,还未反应过来,高氏已经冲到了车贤身边,将满衣襟的脏东西泼撒到了车贤身上。
车贤一低头,连那软幞上都沾了脏水,眼睛叫脏水蒙住睁不开,挑了两根手指揩着。
这些衙役皆是县公派来又凶又狠的高手们,专门就是为了威吓治服不服税的刁民的。
他们立时抽了佩刀就将高氏踢倒打翻在地,刀压进了高氏的脖子里。
晚晴方才没有拉住高氏,这会儿也吓的捂嘴发抖,过去拉了一位衙役道:“官差大人,奴家这姐姐有些疯病,全然不是故意的,我给你们陪罪,好不好?”
她是年轻媳妇,又生的漂亮些,是男人都会给些方便。
那衙役也不踢她也不上刀,恶声道:“都滚远些,这样的刁民我们见多了,若里正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就拿她顶命。”
晚晴见车贤仍在揩着自己的眼睛,忙从掖下抽了帕子来递了过去,车贤取了帕子揩净眼睛,也不说话,径自进了晚晴家大门。
伏盛还要跟进来,几个衙役拿刀止了,伸刀尖指着晚晴:“你进去替里正大人收拾干净,其余人都人我在这里等候大人发落。”
晚晴进了院子,见车贤自己在墙角大缸里往外打水,忙取铜盆过来放了帕子道:“里正大人请在厅房里安坐,奴家替你温些水来。”
车贤端了盆道:“也不必热水,这样就很好。”
他说着解了自己袍子递给晚晴,就着铜盆中的凉水洗了把脸,问晚晴:“你瞧这能擦净否?”
晚晴试着拿帕子擦了几把,摇头道:“奴家看是擦不净了。
奴家丈夫有些旧衣存在家中,若大人不嫌弃,就请先穿了去,等回来的时候再来取衣服也使得。”
她话音才落,一个衙役已经抱了包袱进来,递给了晚晴道:“这是里正大人的衣服。”
晚晴见车贤已经进了厅房,忙抱衣服跟了进来。
他毕竟是外面的男子,换衣服自己不方便看的。
晚晴递了衣服退到外面,在屋檐下站着,不一会儿就听车贤唤道:“青山娘子,你进来。”
晚晴进了屋子,见他在八仙桌旁坐着,敛衽行了个礼侧到一旁站着,就见车仙伸手指了凳子道:“你也坐,我有心与你说说话,你这样站着倒叫我有些难安。”
晚晴上次去过他家,知他在女子面前十分有礼数,也不推辞,侧身坐了。
车贤笑问道:“你家要纳多少粮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