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诒徵闻言,手止不住的颤抖。
周斯濂平日在书院里虽然经常闹事,但到底是他心爱的学生,可是到了那丞相之子的手中,却命如草芥般消逝了,让他如何能不咬牙切齿!
杨珥面露决然,“我绝不会让无意走上官途!
我知道他心中怀着重振彭家雄风的大志,可是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他的身份若是暴露,绝无活着的可能!”
有一个周斯濂这样的前车之鉴,已经让她够后怕的了。
“院长,求您!
我求您,答应我!”
她现在万分的后悔,当初就不该为林无意出学费,支持他求学。
她原本只是想投其所好,却从未想过他的能力竟会这般超俗。
陶诒徵看着她眼里盈盈的泪水,终是一叹,将她给扶了起来,“我答应你,这次不让他通过。”
杨珥摇了摇头,“不,是此生,都不让他通过。”
他心头一震,深知她的良苦用心,点了点头。
他虽爱才,但更惜命,
陶诒徵还有正事,不便在此久待,摈弃了心头的愁绪,出了客院。
杨珥俯身嗅了嗅棣棠的嫩叶,自语道:“母亲,我这样做是正确的吧?”
一阵风起,叶子轻拂过她的脸颊,似在应和她的话,欣慰的笑意从脸上弥漫开来。
闭眼放松了片刻,她忽然对着身后的空气说道:
“出来吧。”
穿着竹青长衫的执婴从暗处走了出来,俨然一副书生的打扮,却行了一个武者的礼,“长公主。”
杨珥仔细地打量着面前唇红齿白的执婴,笑得开怀,“看来这半年你过得不错。”
执婴冲她由衷地磕了一个响头,“感谢长公主给了我这次机会。”
杨珥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起身。
半年前,她匆忙间就被杜光慈带回了京城。
二七连夜去三阳县打探,才向她送来了林无意无恙的消息,取而代之的是令她痛心的周斯濂的噩耗。
她觉得自己很是卑鄙,竟然产生了万幸的心里,幸亏,幸亏不是林无意……
她日夜对着鹿骨扳指忏悔,但是她仍是狠下心处理了三阳县的那堆烂摊子。
用祁昱公公给她的那枚令牌,对三阳县县令威逼利诱,让他趁早把周斯濂的事结案,莫要将凶手谢庆岱给牵扯出来。
有的时候,她真的不得不惊叹这世间的巧合。
一年前,彭家倒台的时候,周斯濂与朋友外出游玩,曾消失了一个月。
谢庆岱揪着这一点,咬定彭家是借此机会为彭家二郎捏造了一个假身份。
谢庆岱怕彭家后人以后会找谢家复仇,神不知鬼不觉地便把周斯濂给杀了。
殊不知彭大哥为了让林无意远离朝堂,从未告诉过他当年的是非,更别谈复仇一说了。
要恨,也只会恨她这个没有妇德的长公主吧。
或许,周斯濂,命中注定就该为林无意挡这一遭。
只有这样安慰自己,她才能让心中的愧疚消停些。
她常常夜里梦到,那日在柏舟书院的侧门,周斯濂送她鹿骨扳指时说的那句话:
“就算是用性命相抵在下对娘子的允诺,又何为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