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她,仿佛在看另一个人,摇首轻笑,“自你母亲走后,我便浑噩度日,没想到你竟然都长这么大了,你与你母亲,长得极像。”
她不忍看清他眼中的神色,别开脑袋。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换回了那副慈祥的面孔,眼里的疼惜比往日更甚,他亲切道:
“我现在要去主持这次科举的会试了,长公主有急事吗?不急便等等我,回来我烧手好菜,好好款待你一番。
对了,无意也在我的院中,你怎么没和他一路来京城?”
他忽然一滞,“无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杨珥摇首,心头发苦,转眼间便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陶院长,我此次正是为了林无意的事而来,请您一定要答应我的请求!”
陶诒徵神色大变,连忙扶住她的肩,要她速速起身,她却偏执地跪在地上。
他面色逐渐凝重,“长公主有何事,不妨先说。”
“请您一定不要让林无意通过这场会试!”
杨珥神情无奈,语气却异常坚定。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为什么?”
他们二人感情一向不是很好的吗?还姐弟相称来着。
杨珥目光灼灼地望向他,没有回答。
陶诒徵陷入了沉思,此时已然知道了杨珥长公主的身份,以他无欲无求的心性,拂了长公主的请求轻而易举,可是她是那人的女儿……
他不问京中世事已有多年,这次难得受邀主持会试,有大半都是林无意的缘故。
林无意这孩子天资聪颖,年仅十六岁就在乡试中拔得头筹。
他爱才心切,想要亲眼看着他求取功名。
忆及明舒长公主平日里不太光彩的名声,他想起和杨珥的相处,瞬间明白了她这么多年背负骂名的苦楚。
以防万一她因为和林无意闹脾气,在说气话,才想问个彻底。
见杨珥面露犹豫,却还是未吭一声,他神色微沉,“科举考试讲究公平,我不能因为一些私情,埋没了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起来吧,我不会答应的。”
她神色焦急道:“您想让林无意也踏上周斯濂的死路吗?”
陶诒徵心下颤抖,周斯濂半年前横死街头,官府的人尸检过后,说是心疾突发所致。
周家人不依此判,曾在柏舟书院门前哭闹多日,请他出来做主。
他虽也觉得此事蹊跷,却找不出任何的问题。
最后这事不了了之,倒成了他的心结。
没想到这事果然另有隐情,他静待杨珥的下文。
她跪着往他身边移了移,声音透着份悲戚,“林无意是彭太尉的弟弟。”
“此话当真?”
他大惊!
她又一次想起那段尘封的旧事,心中一痛,“您知道的,彭家只是君臣之争中的牺牲品,彭大哥走前,安排好了一切,故意制造了假死的状况,避免了彭家主母与二郎三郎的流放之苦。”
只有贫民百姓才把丞相当作贤臣,朝中众人皆是明白人,这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从来都只有丞相一人。
陶诒徵正是知道这点,又与先帝因为杨珥母亲产生隔阂,才选择了远离京中。
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周斯濂又是怎么回事?”
杨珥呼吸一滞,抚摸着指尖的鹿骨扳指,这是自她回了宫中,便从未离身的东西,她要日日夜夜提醒着自己,莫要忘了她欠周家人的那份。
“半年前,柏舟书院举办雅集会,来了不少的京中豪族。
我有事去了趟江城,因为别的事耽搁了,没有及时回林府,林无意便与周斯濂一同出来寻找我。
林无意身上有一块象征着他是彭家二郎身份的玉佩,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周斯濂的手里。”
她一顿,有些哽咽,“持着玉佩的周斯濂,被来参加雅集会的谢庆岱撞见,把他误当作彭家二郎,当场就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