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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方扶风意料之外地并未抓捕归案,而孟凛已经把翰林院的差事混成了熟差,经过御花园一事,他的亲事再也没人提起过了,仿佛缓缓归于平静。
这天京城难得下了场雨来。
惊蛰雷雨,忽地将天捅出了口子,撕裂一般的轰隆雷声横空炸响,哗哗的大雨浇洒着京城。
“陛下——线报!”
兵部尚书接了前线跑死几匹马得来的线报,迎着大雨奔入了皇宫。
尚书大人一头磕在御前,他衣角湿了半边,颤颤巍巍地递出了刚得来的折子,“北方……北方五部奚!
五部奚出了内乱,辱玉氏一夜之际夺了木昆氏的大权,木昆氏的将军塔尔跶为保全族,竟是许了新主再起战事的誓愿,前几日塔尔跶带兵进攻河西,又是沿着山裕关派了兵马,正是冲着凉州去了!”
“陛下,和议方才过了二十年,五部奚此刻毁了合约又来入侵,遭逢如今时局敏锐,定然是狼子野心,还请陛下早日定夺!”
方扶风之事拔了南朝的眼线,宫里民间一时情绪高涨,多有同南朝敌对的风向,而五部奚多年前就是在南朝叛乱之前,于大宋北方边境生事,那时大宋左支右绌败给南朝也有此原因在内,如今时机巧合,让人不由得怀疑其后行径不轨。
又将南北两朝的时局推上了风口浪尖。
但北方边境由不得朝廷里再多加争吵,建昭帝头疼的毛病又给气犯了,兵部乃至朝中的大将全顶着大雨进了宫,外头的雷鸣轰隆连带着雨声吵得人心情烦闷。
“陛下。”
禁军统帅楼怀钦为众将之首,他在前道:“微臣长子楼霄如今镇守凉州,要是五部奚过了山裕关,楼家定然殊死一战。”
建昭揉着眉心,“既是要守,朝中定是要派人前去支援,兵马粮草缺一不可,粮草……粮草?兵部可还记了上回运送粮草的时间?”
“回禀陛下。”
兵部的人立刻翻了册子,“去年冬日太……太子殿下曾往北方去过一趟,押送的粮草还得……还得溯及去年了。”
“去年?”
建昭帝又动了怒,“这北方的兵要打仗,如今人手与粮全要调配,你们从前都是干什么吃的?南衙如今能够调出多少人马?”
“这……”
南衙新编的人十几年没打过仗了,当初秦裴撂挑子不干,他手下的人全给换汤换药地编进了北衙,如今南衙的人怕是连沙子都没吃过。
楼怀钦接过话去,“陛下,只要无人借机生事,人马并非问题,只是如今这出征将领的人选……”
建昭帝忙乱地翻了翻桌上的折子,他抬手问:“诸位将军有谁愿意出战?”
今朝的朝廷重文轻武已经好些年了,当年走了秦裴,又没了白延章,三大将军就剩了个没上过战场的楼怀钦,其他的小将派出去历练守了边境,这番竟是……无人来认了。
“陛下。”
隔着几人之后,白烬稳重地揖手一拜,他在这空旷回荡雨声的大殿里扬声道:“微臣,愿意领兵前往。”
竟是白小将军站了出来。
……
***
“白烬!”
孟凛进门慌忙将伞收了,大雨将他今日的官服都湿了大半,他扒着门冲屋里道:“我今日看翰林院下来要拟写的旨意,你……你要去出征?”
孟凛焦急地问完了,他今日那折子拟得一塌糊涂,如今问出话来才仿佛回了思绪。
出征……他差点忘了从前这时候白烬也是出征了五部奚……
此前建昭帝一直把白烬放在羽林军,羽林军是北衙禁军之首,守得还是皇城,不同于南衙那些来日要上战场吃沙子的将士,但世人对白烬的期许,终究还是落在南朝之事上。
白烬出身将门,他师承秦裴,又是……白延章的儿子,出征之日不过是早晚,他定然是要站在战场上证明自己,定然是要扬起这么一张大旗,才有往后白将军的威名,才能不负世人的期许和先辈的嘱托……
孟凛开门时,白烬正卸下甲胄清点着衣物,白烬年纪还小,他虽练武多年,却不是那种魁梧的身材,穿上衣服时遮住了其下的孔武有力,整个人其实带了点内敛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