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绑架
刚过午后,一顶轿子从城外的云麓山上抬了下来,长乐今年雨水格外足,山路打滑得厉害,轿夫步步走的谨慎,不敢晃着了轿子里的王妃娘娘。
山上的云慈寺香火鼎盛,宁王出京办事已经好几日了,孟瑶是来云慈寺上香替夫君祈福。
孟瑶出门有些毛病,她极少坐马车,哪怕是误了时辰,大多时候也只坐轿子,远路抬得下面人叫苦不迭,她也不改大小姐的脾气,有人众星捧月地惯着她,她才高兴。
孟瑶在轿子里替自己揉了下方才登台阶累着的腿,突然感觉轿子停了,她不悦地拨开轿帘来问:“发生了何事要停下轿子?”
“回禀娘娘。”
外头的护卫把看向前方的脖颈收回来弯下了腰,“前面路上新放置了戒牌,说是有一土方摇摇欲坠,这般直接过去,怕是有些危险。”
“来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
孟瑶面露不悦,她不以为然地坐回轿子,“如今既然没塌,就出不了什么事,本宫命你们赶快回城。”
“这……”
守卫不敢忤逆,只好命人又抬起了轿子。
这几日下了大雨,城外的土块大多绵软,遇大雨就容易随着水流坍塌下来,年年雨季都出过有人被山土埋在下边送了性命的事。
轿夫心里埋怨,也不敢当真说出来,只好小心踩在泥路上,这路窄而细长,路旁的土坡比人还要高出半个头来,旁边不远就是流经城外的漓江,年年京城里拨的银子全都止步于城里的三分天地,从来管不了城外的坎坷荆棘。
江水奔腾的声音盖过了窸窣声,没人注意到细小的泥块从旁边滚落,但走到路的正中,摇摇欲坠的动静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了。
“塌,塌方……”
后边抬轿的人首先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本能地后退,手里抬的轿子瞬间失了平衡,连带着另一人一个趔趄,哐然一声轿子一角倒在地上。
那轿子里也发出一声碰撞,女子尖叫的声音响得刺耳。
下一刻高过头顶的土坡瞬间倾倒了下来,两个随行的护卫管不了轿夫,赶紧伸手去护轿子,可片刻的转身立马就被塌下的泥土压了下去,昏天黑地的土块砸得人神志不清,只剩了只手还露在外面。
轿夫在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里松了手,他们当即放弃轿子,“扑通”
一声往漓江里跳了下去。
轿子里的孟瑶被头上的朱钗响得耳朵都疼了,她整个人重重地撞在轿墙上,疼得她来不及反应,轿子立马天旋地转地胡乱晃动,她被裹挟其中,又狠狠地在里头跌撞了几下,四周的昏暗添上眼前一黑,孟瑶立即昏了过去。
不久后动静停下,富贵的轿子在泥土了露出了半截,把轿帘也拦住了,而这时忽而有几个人从那土坡上跳了下来,他们有备而来地拿出了锄头,三两下挖出轿子,然后把其中昏迷的孟瑶拉出来了,又胡乱推了两下泥,恢复了那轿子被埋的原样。
接着那伙人带着孟瑶离开了此处。
昏迷中的孟瑶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个牵线木偶,被人随意摆弄着套上绳索,可她头昏脑涨,双眼如何也睁不开来。
她忽而觉得有些害怕了,她做孟二小姐的时候有父亲护着,她当宁王妃时有夫君撑腰,她何时这么无助地害怕过?
“母亲……母亲……”
孟瑶耳边响起一阵啼哭的声音,那声音还像年幼的女孩,哭得无助又伤心。
这是……孟瑶忽然想起来了,那是她自己的哭声。
她那时才三岁,她躲在孟府后院的枯井里,四周从喧哗变得毫无动静,她母亲交代她暂且躲在这里,然后带着她的兄长逃出了孟府。
她那时太小,不懂周围处境如何,她憋住了声音,只听到外面四处都是谩骂的声音,那时南方哗变,孟明枢却临到阵前,带着他做江南巡抚养的私兵叛变了大宋,孟家人去楼空,孟家被抄家了。
等到外面安静下来,孟瑶实在忍不住哭了,她啜泣着面对周围的漆黑一片,只有一线光从井口*进来,她望不到有人来救她,只有自己声音的回声来回应她的啼哭。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她哭得再也没有力气,眼前唯一的一束光被黑夜给吞灭,仿佛慢慢把她的希望也吞灭了,年幼的孟瑶又饿又冷,她等着她的母亲来找她,可她喊了无数声也等不到她的母亲。
她以为她的母亲不要她了。
直到三日之后,她奄奄一息地被人从井底里捞了起来,她见到了她的父亲。
孟明枢与朱殷的大军会和,南朝的军队攻占了江南,他回到破落的孟家,重新收拾入主其中,从井底捞回了落在里面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