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席上的武官已经能隐约推断出当时是怎样一番情景,而这样一番情景对于眼前的这个二臣,以及太子,乃至于远在长安的皇帝,意味着怎样的一桩罪恶。
虞衡此时早已浑身瘫软。
“贱人!”
刀锋一挑,头冠乃至束发的铜簪应声而落。
众人忙不迭地退后,回过神后定睛一看,虞衡已是披头散发,状极狼狈。
继而,观者大多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无论是魏国人还是吴国人,显然对一个叛臣无甚好感。
似是体会到了眼前之人的怒意,苏瀛再度发声:“郡主何故执意如此,如今虞衡说到底也是太子的私臣,即便他真杀了陆衍,也是武将职责所在。
若贸然将虞衡杀刮,郡主置太子殿下于何地?又置全族于何地?”
陆昭本想只解决掉虞衡一人即可,只要他不任扬州大铨选,江东本土的安稳以及自家利益便可有所保证。
但如今见这个未来执掌荆扬的单车刺史自己把头递过来,索性让他和虞衡一起臭在一块。
于是陆昭收刀,道:“好,难得太子殿下也在,详刑证供也好,严刑拷打也罢,便在此处问个清楚,左右是两个两千石的朝廷栋梁,看看到底谁是谁的私臣。
只是都督莫要忘了,长安虽远,亦有皇帝垂拱,皇帝之上,还有无量净天。”
此时站在一旁的王谧发现事态已趋于失控,论辩才,虞、苏二人加起来也不顶陆昭一个,再任由几人吵下去,只怕连太子都要折进去。
因此王谧决定插手了。
“殿下可否容臣说一句。”
元澈点头,唤了王谧的表字道:“子静但说无妨。”
王谧先施了一礼,然后道:“两军交战,刀剑无情,陆衍小郎君命丧箭下,的确令人惋惜。
只是虞将军要慎言,将军虽是投诚大魏,与殿下通信。
但前有魏吴两国淮水之盟,依臣对殿下的了解,殿下是不会命令戕害吴国皇室的。
虞将军口口声声称与殿下有书信来往,殿下可没有在书信中下达取陆衍性命的命令吧。”
说完又对苏瀛道,“你身兼荆扬之重,又得太子信重,所言所行更要深思熟虑。
所谓武将的职责不仅仅是战场拼杀,攻城略地。
护国之疆土,守国之信誉,你我皆应有所担当。”
见此二人已低头不言,王谧便走到陆昭身边,将她拉至离虞衡稍远的地方,然后压低声音劝慰:“殿下素来爱重郡主,断不会有偏袒回护虞衡之意。
这大殓之礼还是太子殿下命人操持的,若真让虞衡血溅当场,郡主打算如何收场?”
见陆昭仍杀意腾腾,王谧又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先前殿下曾托我王家言及女侍中一事,你我两家俱为一体,断无不助之理。”
陆昭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并不知女侍中所谓何事。
然而她也没有深究,对王谧的语气也十分平静:“我不疑殿下,亦不疑公。
此乃私仇,我自一人当之,只问虞衡,绝不罪衍于人。”
元澈看向了陆昭。
看到她面对两人激语,眼中却丝毫没有不信任的神色,心中仿佛有一颗石头落了地。
在今日之前,他还坚持着保虞衡出任大铨选之位,但时至今日他却发现陆昭对于自己的信任更令他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