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冷的。
以前,以前不是也喝过么?”
晏琛心虚地狡辩。
然而,他并不是不怕冷,是只能喝活水。
再嫩的茶叶,再甜的泉水,但凡经过烧滚烹煮,就失去了氤氲的灵气,变作一壶死水。
像晏琛这般灵气汇聚的身体,死水只能解口渴,却解不了心渴。
实在渴得难受时,他便会背着陆桓城偷偷舀些溪水、雨水饮用,之前被抓到过几次,都找借口搪塞了过去。
这几日积雪深重,晏琛寻不到流淌的活水,只能舀一捧新雪解渴。
雪水性子太寒,他有些受不住,但总比渴死的好。
陆桓城紧紧捏着瓷盏,面容冷肃。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茶壶,打开盖子往里一看,顿时脸都青了,一把抓起半满的茶壶递到晏琛面前:“你以前喝冷水,我不说什么,但这回壶里明明有水,昨晚剩下的,是冷了,是不怎么好喝,但毕竟放在屋里,总比外头的冰水强!
阿琛,你到底有什么嗜好,放着茶水不要,非得去外面舀雪喝?”
晏琛连看都不敢看他,垂着头,双手在绒氅底下死死拧着褥子,双唇嗫喏,一个辩解的理由也编不来。
他怎么就疏忽了呢?
桌上有冷茶,他居然忘了倒掉,直接出去舀了雪。
怎么办呢?
狐狸露出了尾巴,被人揪了个正着,怎么逃呢?
半晌,陆桓城长长叹了口气,搁下杯盏,把晏琛按进怀里,手掌轻轻覆在那团绒氅上,温声道:“阿琛,你想喝什么都行,我不拦着。
但是,你多少得顾念着孩子,下回再喝冰水,先含在嘴里暖一暖,别冻着它,好么?”
晏琛沉默一会儿,轻轻应了声。
公正地说,陆桓城并不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
尽管行商的阅历和本能,会让他多多少少把值得推敲的细节挂在心上,可这种习惯,他从不带到与晏琛的相处中来,除非不合理的疑点太多,并且……没有一个曾得到过解释。
怀疑,或者说,仅仅是留意晏琛的举止,就让陆桓城感到了背叛的痛苦。
他不该对晏琛有一丝动摇。
世上既然有嗜茶成癖的人,自然也会有晏琛这样不爱饮茶的人,舀一盏春溪、山泉、初雪,权当痛饮天地灵息,未尝不是一种别致的闲情雅趣。
但当他这么劝说着自己,打开房门,看到一串从院门延伸进来的脚印时,那份竭力为晏琛保留的信任……终究还是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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