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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婆三两个挤在门口,拦着皇上说这样血腥气的地方皇上不该进,然而先皇还是闯了进去,先皇后的身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气若游丝地倚在榻上,眼睛却晶亮。
皇上暴怒,然而皇后娘娘无力与他争吵,只嘴角擎着笑意,目光略略有些涣散,马上便要脱力昏迷过去了。
皇上在房间内踱步走着,沾染了一身散不去的血腥味,凑近了床榻,抬手钳住皇后的下巴,被汗浸湿的弱美人儿,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然而她满不在乎,只仰头朝着皇上笑。
皇上难得地弯下了腰,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那也是你的儿子,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皇后娘娘伸手,手上沾染了血迹,轻轻放在他钳制住自己的大掌上,“他会死,我也随着他一起去,到时候世间再没有苏柳了。”
门外传来扣门的声音,是稳婆。
皇上收回手,袖子在空中划出一声破空的声音,胸腔颤了两颤,“等你身子好了,我就放你走。”
皇后依旧倚在榻上,未曾吭气,只那颗心脏,缓缓又有力地跳动,震动着她的耳膜,直到皇上离开了房间。
等他的身影再看不见,稳婆抱着孩子进来,小小的婴儿只得寻常刚下生的孩子一半多一点,眼睛很大却紧紧闭着,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不哭不闹,像是精致的瓷娃娃。
稳婆将孩子拥到娘娘面前,“娘娘……”
皇后娘娘偏过头去,稳婆将孩子也放在了榻上,她只是皇上寻来的行事稳妥的稳婆,对于这种皇室秘辛一概不知,立在门外时也是低眉顺目,不该听的一句不听。
她接生的孩子也有许多,有生下来生龙活虎也有生下来身子孱弱的,然而拍上两下都能哭得敞亮,这样漂亮的男孩她是第一次见,这样像小猫似的哭也是第一次听。
她想着就算皇子早早夭折,也是要给娘娘看上一眼的,当母亲的哪里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呢?
“方才太医给小皇子喂了一口参根儿熬的水,只是也于事无补,娘娘您看两眼吧……”
孩子缩在红彤彤的喜庆的襁褓里,不怎么动也一声不出,被放在了娘亲跟前,不知怎的还动了一下,眼睛也睁开来,墨黑似的眼球蒙了层水雾,看着自己的娘亲。
皇后垂眸看他,一滴不易察觉的泪从眼角滑下去,她扭过头去,伸手将泪拭去,却止不住地流,直蓄在了锁骨的窝里。
“嬷嬷你去我榻上的红木博古柜上,暗格里有一瓶药,喂给他喝吧。”
稳婆闻言赶忙去寻,真真儿寻到了她说的这瓶药,问清了剂量直接给孩子喝了下去,不疑有二。
娘娘是江南人,江南一带出神医,说不定娘娘有偏方能救下小皇子来呢,自然是要试上一试的!
这药喂下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孩子就哭出了声,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不再像之前那般灰白。
雪团子似的,可爱地被人抱在怀里。
稳婆怕扰了娘娘休息,见小皇子没有大碍,又抱着他出门,召太医问诊。
这事儿是哪一年过年的时候,楚怀信给先皇后烧纸钱,零零散散地给徐绾嫣讲故事。
徐绾嫣听得满眼都是泪,哼哼唧唧地说不出一句成型的话来。
楚怀信笑话着她,把人的毛毛兜帽往上拽了拽,“估计看我生得好看,母后才留下了我吧。”
徐绾嫣惯常是个护短的,哪怕先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对她极好,她也跟着骂了两句,惹得楚怀信又是一乐。
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不就是下了个毒,无碍。”
徐绾嫣脸上的泪都被风吹干了,扯着嗓子和他理论,“什么叫不就是下了个毒,你差点死掉的。”
她哭得呛了一口,楚怀信又急忙在她后背上拍着,到最后她哭累了,还是楚怀信把她背回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