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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礼信支吾半天也答不出来,诏狱里本就黑,点的火照了个人形,干他们这行的年年杀的人比产的西瓜还多,原则上就是互不看面庞,我不见你面庞,你不见我形容,到了阎王庙里,也别互相诬告,所以那晚上也并未多看那公公二眼……
毕安冷笑一声:“何大人这是被人算计了。”
他拿余光瞟了一眼鹤云程,“这里头的人要是死了,你,我”
他拿手指画了个圈,顺便把屋里头几个站着的小卒也画了进来,“都别想要脑袋了。”
“在下最多给你一天的时间,把架子上这金枝玉叶的主给放下来,就算是喂一百颗人参,也给我养好了精神。”
整个秋日祭,要属毕安最心惊胆战,皇上面上高兴,心里想的全是诏狱里那位,要是回头知道那位是个什么状态,大家都别活了。
在座的都是皇亲国戚和朝廷重官,没有人不知道寒燕质子刺杀皇上后被下诏狱的事情,大家本就拿皇帝宠幸质子的事情当笑话看,堂堂一个国家,居然要进贡自己的皇子来保平安,未免太好笑了,可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后,笑的人都避之不及,唯恐触犯了皇帝逆鳞,眼见着皇帝今天心情好,沂北王知道自己献殷勤的时候到了,他用眼神示意坐在远处的郭帆劲,冲他挑了个眉:让你准备的人怎么样了?
郭帆劲放下筷子冲他比了个妥妥的手势,唇语道:“放心吧,眉眼少说三分像,再有一个节目就该上了。”
沂北王得意地笑笑,他本来就打算在秋日祭上向皇兄献一位绝色美人,既然皇兄喜欢鹤云程那样的,他就找那样的,不过话又说回来,长成那般容貌的还真是不大好找,也不知道郭帆劲究竟寻了个什么样的货色来。
那人上台时,以轻纱掩面,唯露出眉眼,秀眉微蹙,眼角含泪,丝竹起的时候他也随之起舞,他一眸一笑都恰到好处,像练习了许久似的那么像,待将近舞毕时突然吹起一阵风,拂起他面上的白纱,众人这才注意到,此人仅仅只有眉眼有三分神似鹤云程,其余部分则毫无可比性,活像一个泥塑中途失败了的泥娃娃。
萧璧鸣倚靠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众人觑着他,猜测皇上心中在想什么,萧璧鸣突然勾了勾手要他上前。
他大喜过望地小步走到皇上面前,一身白衣随着步伐微微飘荡,他虔诚地跪在皇帝面前,仰起头看着萧璧鸣。
萧璧鸣草草地捏起他的下巴,左右摆弄了一下,突然“扑哧”
一声冷笑了出来,他前一秒还在看着那舞者的眼睛突然分毫不错地落在了郭帆劲的脸上,捎带着似有似无地瞟着沂北王,嘴里寒声道:“原来众爱卿就是这么揣度君心的啊。”
他的手突然一把掐住那个谄媚的舞者的脖颈,另一只手抽出佩在龙椅上的剑,当场毫不犹豫地刺穿了他的胸膛,他扑腾地抽搐了半天,嘴里呼噜呼噜倒流出鲜血,一脸惊恐地望着萧璧鸣,他嘴里飞溅出的点点血迹喷洒在萧璧鸣手上,宛如一张烂羊皮一样倒在了一边,他脸上的薄纱散落到一边,露出了丑恶的下半张脸。
“郭爱卿,”
萧璧鸣揩了揩刀,皱着眉好似疑惑地望向郭帆劲,大拇指蹭掉了脸上的血渍,“这出演得次了。”
坐在席间的萧煜却不觉得这戏演得次,他饶有兴致:“皇上这是真喜欢上了。”
韩青就坐他身边,他本人以不近人情出名,都是绝对的聪明,否则难以成为萧煜心腹,“可不是么,”
他接着萧煜的话茬道:“一个替代品而已,就如此火大。”
“鹤云程当真好手段,”
韩青望向萧煜。
“鹤云程本身是有本事。”
萧煜回道,“皇上也抓着不肯放,怕被人染指。”
韩青冷声嘲讽道:“王爷可不就爱抢皇上看上的东西吗。”
萧煜也不否认,只是打开这扇轻轻掩住了自己微笑的脸:“怎么把本王说得这么次。”
借着折扇,他看见萧璧鸣一壶又一壶。
立秋
鹤云程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额角渗出的血液干涸后黏在脸上,睁眼的瞬间连带着眼皮上细小的伤痕一起作痛,他的五感只剩下听觉,呼吸艰难而微弱,头脑却依旧清醒。
他感觉到自己被放了下来,从樟木做的刑架上,四肢骸骨都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他体内的毒还是何礼信下的毒手,有人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替他拭去眼角的血痂,他疲惫不堪地睁开眼。
双眼因为久闭而暂时不太适应眼线的光线,人影交叠,好像有五六个人,那些影子重重叠叠,合而又分,分而又合,最终变成一个人影,他满脸忧虑,小心地捧着手在为他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