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不比京城,还请小侯爷担待。”
轩辕昭昱淡淡道。
独孤承已颇为懂事,见形势比人强,也是乖巧得不像话:“王爷仗义收留,承感激不尽,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王爷今日恩德,”
轩辕昭昱性情随他舅舅,素来懒得客套,只点了点头,便打发下人准备独孤承的吃穿用度不提。
本以为只是留个贵客,日后便各走各道再无交集,想不到却成了一生的孽缘。
“是良缘!”
惯了统率三军的独孤侯爷极没仪态地枕在他大腿上,目光死死地盯住他手上的荔枝。
除去摇头叹息也不知该作何反应的临淄王只好默默地剥壳去皮,将那一个个晶莹剔透的荔枝塞到他嘴里,思绪却荡回那个无比明艳的春日。
远离帝京的倾轧争斗,似乎临淄的日子都显得长些,慢些和王府的长史幕僚们议事完毕,轩辕昭昱便一人回书斋练字,正写到“不愁陌上春光尽,亦任庭前日影斜”
,却听有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王爷你的字真好看,正巧这句诗我也喜欢的。”
轩辕昭昱一抬头,就见独孤承趴在轩窗边看过来,白皙得不像话的小脸上满是污渍,头顶上还戴着个手编竹环,看起来简直是个山野间的小牧童。
“跟着你的下人呢?”
轩辕昭旻笔下不停,写完最后一笔才缓缓开口。
独孤承手脚并用地爬到窗边,伸手想去搆那宣纸:“那些人笨得要死,一会儿便被我甩开了,现下怕是在找我吧。”
他长得实在太像他表哥,轩辕昭昱看着那张小脸,忍不住伸手掐了上去。
“做什么,疼!”
独孤承皱了皱脸,却也没挣开他,反而趁机将那宣纸搆了过来,仔细端详那字,“诶,你为何不练飞白书?”
轩辕昭昱好笑:“我为何要练飞白书?”
“表哥说,要成大事,要做伟丈夫,都要练飞白!”
独孤承挺了挺胸,俨然以大丈夫自居。
轩辕昭昱本是个冷清的性子,见他好玩,心肠也柔软了几分,将笔递给他:“那便让本王见识见识大丈夫的飞白。”
独孤承干脆爬进窗来,认认真真地提笔运笔。
轩辕昭昱冷眼看着,发觉这小侯爷虽然顽皮,可被教得极好,显是有名家指点不过说起来,独孤承父祖均殒身于元祐之难,当皇后的姑母也郁郁而终,独孤家除去他和两个堂弟,竟已再无血脉传承。
他又是长房嫡子,他那太子表哥自然对他寄望颇深,用心请人教导倒也不如何奇怪。
“只是苦了这么小的孩子,明明是个再烂漫不过的性子,却被束缚在这么多条条框框里面。
轩辕昭昱禁不住伸手握住他手腕,一笔一画地带着他写了几个行草:“春光应不负少年。”
独孤承瞪大眼睛:“王爷你的字也很好看,我能学吗?”
“有何不可?”
轩辕昭昱兴致上来,当真耐着性子教了他两个时辰,还顺便教了他几篇文章,一直到晚膳方罢。
从那日起,他便似乎多了个小尾巴一般,独孤承整日黏在他身后。
轩辕昭昱本就对他高看几眼,也便随他去了。
偶然想起过几个月这小祖宗还要回去,轩辕昭昱不由得还心生几分怅惘。
不料他完全低估了东宫的无耻程度。
到了仲春,他先是得到了一个噩耗——与他定亲的史家小姐香消玉殒,他不得不再等下次指婚。
与那噩耗一道来的,是独孤小侯爷的夏时衣裳,外带九个师傅——礼、乐、射、御、数、兵、史、突厥语:太子亲自修书于他,除去那些“稚子顽劣,请多包涵”
一类的套话,竟还托人带了句口信:“殿下说,这是肩负独孤家百年基业的大将军,是孤所要倚重的大将军,更是未来要荡平天下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