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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佩向来对言官敬而远之,如今只担忧莫要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将桓表之事引到太子的私德上,又无奈位卑言轻,宫内消息早不灵通。
在府中惴惴不安地发了许久的愣,正觉焦心烦躁之时,才有小厮前来通报。
“大人,有位顾大夫在门外求见,说与您有约要一道出行。”
秦佩一愣,匆匆换上件素色外衫,便急急向外赶去。
果然在秦府之外,一架颇为质朴的马车停在桐树荫下,在车辕上的正是先前在洛京见过的那管家清心。
清心与他见礼,掀开车帘,顾秉果然端坐其内,笑容和煦。
“不用多礼,上车罢。”
秦佩在他下首坐下,一时间有些怔忪。
上次去明陵,似乎还是与轩辕冕一道,往事历历在目,却依稀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顾秉端详他神情,只见他神色黯然,又隐隐苦笑,那苦笑里还夹杂着些许释然,当真好生复杂,不禁亦是莞尔。
一片静寂里,秦佩无缘由地感到局促,便随意起了个话题,“顾相,桓表之事可有什么风浪?御史台或者翰林清流可有发难?”
“以环,”
顾秉悠悠开口,“你可唤我世伯,不用如此生分。
至于弹劾上表一事……既然朝廷设了言官让他们监视百官,直言上谏,那便有他们职司存在的道理。”
“秦佩晓得,”
秦佩肃然道,“只是如今言官尽是些无知小人,放着真正的贪官硕鼠不参,参的都是那些微末小事,长此以往,谁还敢放开手脚做事?”
顾秉笑笑不语,秦佩见他并无愠色,便壮胆道:“顾相……你对士族如何看?”
“哦?以环何出此问?”
秦佩心知自己与顾秉不过见了两面,自己位卑言轻,当着他的面讨论这种经国大事未免过于孟浪,可话已出口,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并无妄议朝事之意,只是这段时日我细细回想经年来接手刑案,从洛京案始,到踏马案,采女案,再到如今桓表被天雷所击,我以为有一条暗线贯穿其中,若不是天意巧合,便是有幕后黑手在其中操纵……而这条暗线便是士庶之争。”
秦佩说完,忽然觉得心底一松,却见顾秉轻轻一笑:“到了。”
二人下得车来,已是黄昏时候,成群飞鸟自林间树梢起起落落,滑翔来去。
顾秉似是叹息一声,对秦佩道:“咱们先去拜祭黄相与赫连。”
秦佩自然称诺。
与上次他与轩辕冕那番草草祭拜不同,顾秉在他二人的墓前徘徊许久,细细为他们擦拭了墓碑,又亲手擦洗供台酒杯,斟上一杯水酒。
他并不像很多人那般惯于在坟前念念有词,嚎啕泪流,他只是静静伫立,若有所思,最后行个规矩周全的礼再含笑离去。
到了秦泱墓前,顾秉对秦佩点点头,与他一起扫去阶上落叶,他淡淡地看着秦佩纤长手指攥着丝帕擦过自己手书“紫金光禄大夫吏部尚书秦公泱墓”
的一笔一划,轻声道:“子阑兄,圣上与我们都还好。”
顿了顿,他继续道:“伯鸣兄让我带话,你们几个不过先行一步,再过些年头,咱们便下去寻你们。”
他音调隐晦,含着说不出的情绪,恍若洞庭湖底的暗流。
秦佩停住动作,木木地看着父亲的碑石。
又听顾秉道:“令郎很好,真的很好。
他与冕儿为友,我很放心。”
秦佩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他不知该以何面目正视眼前这个慈爱温厚的世伯,该以何口吻去应对他的信任。
顾秉转头看他:“我老了,早不问朝事,此番回京虽是奉旨,归根结底却是访友,故而我不能真正回答你方才的问题。
你方才对我说的话,在你的年纪已然很有见地。
朝局扑朔迷离,很多时候与案件相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