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叟闪身避开,挑眉笑道:“老夫好心伺候大人,大人就是这么招待恩人的么?”
周玦瞪他:“你放了多少黄连?”
忘尘叟悠悠一笑:“不吃黄连怎么醒酒?不吃点苦,你又怎么看得开?”
周玦愣了下,轻笑:“果然老人家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忘尘叟看着他仰头把一杯黄连水全都喝掉,脸上表情竟丝毫未变,一贯的风雅。
周玦放下杯子,翻身下榻,踉踉跄跄地扶住墙。
忘尘叟不知从哪里搜出干净的衣衫,帮周玦换上:“大人果然自幼锦衣玉食,竟连更衣这种小事皆要他人代劳。”
周玦冷哼一声,任凭他为自己更衣:“我想出城一趟,忘尘叟若无要事,不如……”
“敢不从命。”
两人纵马一路向着邙山而行,忘尘叟突然问道:“大人突然把我叫回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为大人更衣的罢?”
周玦挥鞭:“宦海沉浮,偶尔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宿醉方醒,他的脸色苍白,一双桃花眼里也无神采,忘尘叟瞥他一眼:“蒙周相垂青,老夫还真是荣幸之至。”
“多话。”
两人在山间一处别苑停下,周玦下马径直推开门扉,忘尘叟注意到此处并无人迹,显是废置许久。
“这是东宫之前设在此处的联络点,”
周玦解释道,“暗探细作常在此集会。”
“告诉老夫无妨么?此等要紧消息。”
忘尘叟似笑非笑。
周玦白了他一眼,轻咳一声,便有一老叟拄杖而出:“周大人。”
“取两尊竹酒来。”
“是。”
那老叟虽然老迈,但腿脚却挺灵便,不多时就带着两个竹筒折返。
周玦点了点头,那老叟便带上竹扉,径自离去。
忘尘叟打开盖子,仰头饮酒,赞道:“清洌沁芬,果然是好酒,应是取当地野竹与山泉而酿,酒性不烈却有回甘,有意思。”
周玦轻笑一声,执着竹筒,并不急着饮酒。
“你叫什么?”
忘尘叟额发垂在眼前,看不清神情:“若我告诉你……”
周玦斩钉截铁道:“赤诚相待,肝胆相照。”
“哦?难道不是互诉衷肠么?”
忘尘叟语调暗昧。
周玦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忘尘叟抬眼看他,放下竹筒:“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日后也不要再对任何人提及这三个字。”
周玦嘴角荡起一丝笑意,点头:“好。”
“陈允怀……我叫陈允怀。”
他的声音很低,如同呢喃,又像是叹息,仿佛多年的骨鲠终于被取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