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我还发现了一个王佐之才。”
“哦?”
崇文馆那些贵胄子弟,陈允怀也识得几个,不由踌躇道:“听闻苏太傅之子少有才名,莫不成是他?”
陈叔远嗤笑一声,“他吗?做个风流才子尚可,可要是翻覆风雨、左右朝局,还差点火候。”
他沉吟道:“吴国公的次子,太子伴读周玦。”
“玦?这可不是什么吉利字眼,吴国公不喜欢这个儿子?”
陈允怀奇道。
“恐怕取决断的谐音吧。”
陈叔远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看看人家的文章。”
陈允怀接过,先是留意到那手飘逸恣肆的章草,随即便为文章内容所震慑——原因无他,这篇文借古讽今,从头到尾只说了一件事,锄奸讨佞,还政于君,字字句句可谓刻毒到了极点。
“壮哉斯文!
父亲,他说的可是史苏……”
陈叔远打断他,“佛曰不可说,若有朝一日你也能写出这般的文章,我便死而瞑目了。”
后来的忘尘叟早已不记得彼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他唯一所知的是——终他一生,他都写不出如此辞藻华美的雄文,而陈叔远最终却是死不瞑目……
后来的事随着年月老去而愈发模糊,只记得铺天盖地的血光还有身后穷凶极恶的差役,山穷水尽之时,他捡了某个贵家公子的骨笄逃出生天,受尽了亲朋故旧的白眼后东奔西走,最终满身脏污地躺在某个不知名的山洞里,等他那士族庶出的表兄裴钦宴来为他收尸送终。
那日,他看着洞外飞过的白鹤,突然想干脆一了百了,好在地下与阖府团聚,就听见表哥与那余杭沈氏的公子攀谈,隐隐约约彷彿听见了周玦的名字。
“恐怕这天下也要大变了。”
裴钦宴语带忧虑。
沈秋暝轻声一笑,“看着似乎是夺嫡之争,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党争罢了。
不过,就算你出身河东士族,我还是劝你谨慎从事。
尽管元后早逝,太子失宠,可东宫的水深不可测。
就拿太子伴读,吴国公二子周玦来说,才多大的年纪,就能舌粲莲花,将江南士族笼络得死心塌地,我父兄几个对他都是赞不绝口,若不是他非嫡长子,恨不得将家姊许配给他。”
陈允怀静静听着,觉得东宫、太子、士族、洛京、周玦这些词都如同云烟一般留在了繁花似锦的上一世,如今的他不过是个流落天涯的可怜人。
“你表弟尚未甦醒?”
沈秋暝口气似是迟疑。
“不曾。”
“周玦说了,他觉得陈案多有蹊跷,也派人去抢了些物证人证,日后若是有机会定会为你姨父翻案。”
裴钦宴径自感恩戴德不提,陈允怀却禁不住湿了眼眶——一路颠沛至今,所见不是白眼,便是欲言又止的怜悯,真正提出要为他陈家报仇雪恨、翻案平反的,周玦还是第一人。
陈允怀在心中暗下决心,不管周玦是否能够如愿,也不管他陈某人是否还有涅槃重生的那日,周玦今日既说出了这番话,他便认下这个人情。
“表兄……”
陈允怀挣扎着起身,定定地看着他们,“我这种岁数,若想习武,可有什么见效快的门派?”
沈秋暝先有些诧异,转念一想陈允怀已被断了仕途,若不想庸庸碌碌做个乡野村夫,恐怕还真的只能在江湖里厮杀出一条血路来了。
他托腮想了想,笑道:“有倒是有,可那人性情极为乖僻,而且以你的年纪,恐怕会再多受些苦楚。”
陈允怀喑哑一笑,“苦楚?如今我最不惧的,就是苦楚!”
“好!”
沈秋暝击节赞叹,裴钦宴满面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