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萱娘听了这话,心里思量起来,王家也是大族,王奶奶平日也很和气,自从三年前守了寡,和自己两个儿子过活,田地东一亩,西两亩,也被人弄去一些,她虽比孙奶奶能干些,却也渐渐有些把家业守不住的光景,喜的王家的叔伯们,敬她是个节妇,还能帮忙些须,不然更是艰难。
王二郎今年却也十四了,只是父亲的服没满,一直没寻的妻子,前些日子还听的寻亲,怎的把主意打到昭儿身上,不由皱了眉,只是不语。
王奶奶见萱娘皱眉,索性把实话说了出来:“亲家,我素日寻媳妇,不过是要她温柔些,谁知今日见了孙亲家这般,倒让我冷丁想起了,家里还是要有个能干妇人撑了,这才能兴旺,大媳妇的娘是这般,只怕。”
萱娘听她话说到这份上,却也见过王二郎,是个清俊的哥儿,人也是礼貌知事的,王奶奶教子却也有方,并不肯似别人般,说儿子没了爹,就娇惯他,两家也算知根知底的,笑道:“亲家话既然这等说,只怕小女娇痴,不堪为配。”
王奶奶见她话里,已有些应了的意思,笑道:“亲家怎能这般说,论起来,两边却也差不了多少,若说家事。”
王奶奶顿一顿,脸色有些红:“亲家能干,这么几年,家事是腾腾的长,倒是你不嫌弃,也就罢了,我怎好再嫌弃。”
萱娘见王奶奶是实心实意,并不有丝毫的隐瞒,笑道:“姻缘本是天注定,今日的事,却也真是巧。”
王奶奶见她这般说,连连点头,两人又说些旁的,不过是派谁去说媒,甚时候下定这些事情。
两人攀谈的热闹,才见孙奶奶来到,此时孙奶奶面上虽依旧有泪痕,却镇定许多,两人忙起身,孙奶奶也不坐下,道:“劳烦两位亲家了,却是我娘家哥哥要到明日才能赶来,还请两位亲家在这里帮忙,等明日再走。”
这个,萱娘和王奶奶又看一眼,好像礼上有不合之处,孙奶奶见状,叹道:“我虽说嫁到孙家几十年,却是在外面的日子长,和那些妯娌也不很亲热,娘家在的又远,至快也要明日,若当时家中,有个能干人在,也不会有人这般发难。”
说着那泪又似断线珠子般落下来,萱娘和王奶奶忙搀她坐下。
孙奶奶挂了两道泪,抬头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许多,两位亲家这些事都是经过的,就请帮我在这里料理,也不枉亲戚一场。”
说着就要起身跪下,萱娘和王奶奶忙扶住她,到这种地步,自然应了。
又劝解她几句,婆子从房里出来,垂手道:“奶奶,老爷已经装裹好了,却是甚时候入殓。”
孙奶奶听了这样说,又是悲从中来,推开萱娘她们,就进房去看,萱娘她们却不好进房,只是站在外面,听见孙奶奶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萱娘不由叹气,王奶奶早已泪流满面,萱娘上前拍拍她的肩,王奶奶用帕子捂住嘴,半天才拿下来,对萱娘道:“失态了。”
萱娘瞧见她们都这般苦痛,孙奶奶罢了,王奶奶却已守寡三年,还是一想起王老爷就泪流,不由也想起叔洛,和他十年夫妻,却也不过平淡如水,那些戏文里唱的花前月下,恩爱情浓,却似和自己无缘般,为他生儿育女,纳妾理家,当时人人夸自己贤惠,却是若真对他有半点挂牵,怎会容的人分人恩爱?
萱娘正在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哭声:“老爷,你怎的就抛下奴去了。”
转身望去,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标致女子,穿了一身的素,肚子微微隆起,身后除了一个丫鬟,却还有孙家大女儿,王家的儿媳,紧紧跟在后面,急的没法:“姨娘,你要牵挂自己身子,休再哭了。”
想来这就是孙老爷那个怀孕的妾了。
孙妾怎听她的,早一步一哭的进去房里,孙家大女儿见了自己婆婆在这里,面上羞红,却还是行个礼,跟着孙妾进房去,王奶奶走了两步,却不好进去,和萱娘重又坐下,刚过了一时,就听见房里传出丫鬟的惊叫声:“姨娘,你怎的了。”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孙奶奶近似暴跳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你这丫头,让你看着姨娘,怎的让她出来了。”
接着孙奶奶又哭了:“天啊,你把我也收了吧,老爷,我对不起你啊。”
萱娘和王奶奶听到这里,觉得定是有事发生,见丫鬟忙的出来,奔走去取东西,这时再不问问,也是不像,两人点个头,掀开帘子进去。
却是孙老爷的尸身已经装裹好了,停放在一张太师椅上,想来是要抬出去入殓,孙妾却晕在一边,裙子处有血渗出,那些鲜血,看在萱娘眼里,触目惊心,王奶奶啊了一声,房里人不少,却只见她们跑来跑去,不知在做甚么。
孙奶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孙家女儿手捂住脸,那巴掌应该是她挨的,王奶奶急步走到孙奶奶身边,劝道:“亲家,快些把姨娘扶到床上,请个稳婆来是正经。”
孙奶奶茫然应了,萱娘急忙挽起袖子,招呼几个婆子来,把孙妾扶到床上,又命她们去烧些开水,拿药来,孙家女儿见状,也放下手,上前帮忙,萱娘见她脸上还有些委屈,拉她一下,小声说:“你娘是急怒攻心,快别这般。”
孙家女儿这才含着眼泪点头,稳婆也已请到,洗了手,往孙妾肚子上摸摸,产门里面看看,孙妾此时身下,早有一团血肉掉出,稳婆摇头叹气:“还是个哥儿。”
孙奶奶似天塌了一般,又大哭起来,稳婆遇上这样事情,却也不知怎么安慰主家,萱娘从袖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打发了稳婆,稳婆也不计较多少,留下一包药,告辞出去。
孙奶奶此时这哭,却比哭孙老爷更甚,捶胸顿足,似要把自己身子替那孩子去了一般,王奶奶在旁劝解,萱娘见下人们都垂手不敢上前,扶住孙奶奶的身子道:“亲家且请收一收伤悲,还要商量不是?”
悲凉
孙奶奶听了她的话,擦擦泪,刚欲张口说话,那泪又掉落下来,王奶奶见了,也跟着掉泪,萱娘心里酸了一下,却见天色渐渐晚了,孙老爷的尸身还在那里,未曾入殓,这再哭下去,没人主持,也是不像。
又款款的道:“亲家,我却也知你心里哀痛,只是一来这亲家老爷的尸身还在这里放着,二来这姨娘的事情,也要计较,三来。”
萱娘不忍再说,三来,这孙家族里是怎么回事,又要重新应对。
孙奶奶强忍酸楚,起身道:“亲家想的妥当,只是我此时心乱如麻,怎么应对,都想不出来。”
王奶奶叹气,上前道:“亲家,都是经过的,先找了阴阳生来,选了时辰,把亲家老爷的尸身入殓了,再来调理姨娘,后再想法应对,甚事都先把丧事办了再说。”
孙奶奶点头,含泪叫过下人,让他们各自去忙碌,这主人发了话,下人们自然也就去行了,王奶奶和萱娘也帮着料理,棺材却是早已备好,几个家人抬了进来,照了请来的阴阳生说的,忙;了半夜,才把孙老爷的尸身收进棺材,孙老爷头枕了一袋米,嘴里含了一颗红宝石,左手握了一卷金刚经,面色却也安详,头边放了两锭金子,脚边放了两锭银子,萱娘她们扶过孙奶奶让她看,孙奶奶见孙老爷恰似生时,那泪又哗哗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