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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生就是人上人,锦衣玉食爹娘宠爱,五岁进东宫成为太子伴读。
生得又好,十四岁时被京城少女们掷果盈车,直堵了一整条路。
你可以活得肆意自由,将来娶亲,只求一个两情相悦便可。
可我呢?”
他笑得苦咧:“我三岁丧父,七岁丧母,眼睁睁看着一母同胞的姐姐病重却没钱医治,活活拖死。
依仗着姑母的救济,我头悬梁锥刺股,从来就不敢松一口气,连夜里读书不慎睡着了,起来都得自抽几巴掌,满心罪恶感。
最后,却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翰林编修。
而那些不学无术的人,就因为走了郭粿的门路,鱼跃龙门声价十倍,叫我如何心甘?”
“我歆慕令姐,郭杏儿那个鄙薄无知的村妇,如何能与阿柳相提并论?可她贵有自知之明,知道除了权势滔天的宦官叔父,给阿柳提鞋也不配。
于是总是想尽手段讨好我,在她面前,我可以什么都不用顾及,肆无忌惮……池野,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苦楚悉数倾倒出来。
池野抱着双臂冷冷地听着,一直等他说累了,才说道:“你听着,赵无咎。
你如何向上爬,这是你的私事,我管不着。
可是第一,你不该踩着我们家人的真心。
第二,你不该为虎作伥。”
“正月十二那日,有两个女孩儿不知经历多少艰难,侥幸从花鸟使的手里逃了出来,节下街上乱哄哄的,她们大可趁乱逃脱的,却偏偏遇见了你。
你说我不懂贫寒孩子的苦难,那你总该感同身受的。
可你没有,为了讨好郭粿,你将她们亲手送进那见不得人的深宫里,生生葬送她们的人生。
赵无咎,我真想扒开你的腔子看一看,你究竟有没有心?”
此言一出,不啻于一记惊雷在耳边炸开,林渊整个呆住了。
正月十二,正是林澜被送进宫的日子。
无论是不是妹妹,这个赵无咎都罪该万死。
池野说得咬牙切齿,而赵无咎就像是粉饰的破屋,破绽之处越来越多,索性不管了,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他平静下来,又恢复了那个翩翩风度的温润模样,似乎这是他精心打制的面具,随时就可拿出来罩在脸上的。
“好兄弟,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决裂?你是太子一派,而我投靠郭粿,并非出于真心,亦能与你传递重要讯息。
就譬如下月皇上生辰,众皇子们都在紧锣密鼓准备贺礼,我这厢得了信儿,岂不是让你们少走许多弯路?”
“这就不劳赵兄费心了。”
赵无咎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你既执意如此,往下说吧。
设下这鸿门宴,是预备将我怎么办?要杀还是剐?”
林渊和池非夫妇都看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池柳何时走出去了。
赵无咎也愣住了,方才的镇定神情再次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