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昀的声音很冷静,心如死灰一样,但这问题谢陵也无法回答:“这到底是命,还是时运?”
大概时运本身就是命。
谢陵默不作声的想,却不敢回答。
他不是怕齐昭昀身上莫测的威严,更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觉得太没有必要。
人与人的悲欢虽然共同,但却不够共通,他知道齐昭昀的心结在何处,却不觉得自己是能解答的那一个。
又何必多此一举?
人真可怜啊,谢陵忍不住想。
他从齐昭昀的院子里退出去的时候,正好下起了雨,不仅场面显得更凄凉了,顾寰的火化也显得更紧迫了。
然而谢陵已经不能再去催促齐昭昀快点动作起来,而不是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顾寰之死不仅对齐昭昀而言是个严重的打击,现在军心不定,人心涣散,到处都有在路边设祭为顾寰痛哭失声的人——顾寰到底在江东名望是不错的。
他不光打了好几场胜仗,且严厉约束部曲,从不扰民,甚至还着意恢复民生,对这些人而言也算有恩。
何况人人都知道顾寰勇武,天下无双,他死了之后人心动荡,害怕战乱再次席卷而来,自然就格外怀念他。
多年来与巫国相接壤,又互市过一段时间,有不少民间流言,说是和祭宫的神女不同,这些巫女是妖魔鬼怪,会吃人肉,喝人血,会在占领村庄之后杀掉每一个看到的活人。
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来看,其实也不算流言。
第二天雨仍然没有停,但齐昭昀终于现身,穿着一身素服,来给顾寰上香。
这时候他已经被收敛进一副棺材里,是柏木的,算上乘。
谢陵说这是当地商户所赠,聊表敬意。
现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小商人还能存活了,他们都成了难民。
所以能送来棺材的一定是生意相当重要的大商人。
但齐昭昀并没有什么感觉,也不在乎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故人,或者认识自己的故人。
算了,那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来上香的时候,不少原本要离去的人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对既是新人,又是旧人,孑然独立在灵堂里不发一语的齐昭昀投以复杂目光。
谢陵就站在门口,他是在路上和齐昭昀遇上的,不过此时此刻仍然难免觉得自己不该靠近。
他对齐昭昀仍有一种复杂而微妙,但也不够强烈的畏惧。
这大概不是因为齐昭昀感情用事,而是因为目睹人食人确实不是常见的事。
何况,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他作为外人,很难觉得自己应该打搅。
这一日之后过了没有多久,顾寰火化了,成了一堆灰烬。
谢陵亲自把骨灰交给齐昭昀,没问他放在哪里了。
算了,这个答案他未必能够承受,又未必能够真的问出口。
齐昭昀是不能离开江东的,除非战争结束。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折磨,但大约也可以看作一场复仇。
固然谢陵猜测对齐昭昀说你可以为他报仇,总该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