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累世一般,他总是要以杨柳林中的真相作为条件,来交换孙林雪之命的。
梨花带雨的美人儿,接过帕子拭泪,再抬时,脸上便全无半点悲情。
她递还给他帕子,他却因恰正出神,收起时隐隐慢下动作。
柔心弱骨的琉璃美人,从来便不是她。
昨日街市,今朝堂前,她每一次的垂泪,都在作假。
孙家幺女生得的,是一副日月昭昭之貌,泣泪如轻云蔽月,泪止则万象通明。
背后胭脂海棠浸于晨曦春光,但韩愫却不回,只因面前的雨霁刹那,美人如画。
更何况,她绽开晴日般明艳的笑,朝他开口。
“孙林雪是我所害。”
没有借口,毫不辩驳,她坦荡认下此罪,带着傲气,笑得快哉。
有什么重重敲击上韩愫的心。
他庆幸此室中再无旁人,又后悔棠树下轩窗正开。
这样性情,这般容貌,无论是哭是笑,她皆不该被他以外的任何人看到。
韩愫知道孙芙蕖笑时更美,但就连她的泪,他亦有独占之心。
“荣帮并非等闲之辈,你若会武,亦不足以相抗。”
孙芙蕖闻言颔。
“那些人功夫了得,而我不过是弱质女流,的确不曾习武。
但我与孙林雪,穿了一模一样的衣裙,梳着相同式,就连所佩钗环,亦分毫都不差。”
闻得她早有预谋,韩愫挑眉,坐倚榻上凭几,命她起身细言。
孙芙蕖站起身来,将孙坚近几月如何禁足家中女儿,又如何欲同相府接近的诸多线索,娓娓道来。
依她所言,她因此与孙林雪同出同入,作同一种装扮,更是打足了十二万分精神,踏春时小心警惕,只待那“意外”
突生。
孙林雪头罩麻袋,而她趁乱逃离之时,甚至还当着匪盗的面,顶替嫡长姐身份的事,孙芙蕖亦一五一十,与韩愫和盘托出。
“待入城中,我便去巡街的缇骑中寻三哥。
我知道他昨日当值,更知道他对我从无恻隐之心。”
孙芙蕖笑得无情,看在韩愫眼里,却一如世间所有的毒物那般,摄人心魄,美不胜收。
短短时间,她这番连环计策,既报复欺压她的长姐,又毁损亏待她的三哥。
更为重要的是,她当街跪泣拦马,洛川百姓有目共睹。
孙芳芝横眉冷对,更显她可怜狼狈。
她自身的任何嫌疑,皆洗清在这颇具声势的一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