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读书声停了下来,梳琰院里走出来一位少年,长阶玉立,峨冠博带,好像画里的谪仙人,如墨的长半梳半绾,大约是还未及束的年纪。
“少爷。”
刚才扬言要把沈照乱棍打死的掌事婢女恭恭敬敬地站到跟前,把少年的容貌挡个彻底,沈照只觉得这声音倒像是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只闻那少爷又道:“为了一个建盏便要取人性命,这便是父亲平日教你们的宽厚仁德?!”
“奴婢不敢。”
沈照也跟着把头低下,只看得到面前出现了一双漆黑的长靴,她不禁循着长靴往上看,月白色的长袍,腰上带着白玉禁步,就在此人容颜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沈照心尖倏地一颤:“贺…贺遂川?”
那张顶着贺遂川样貌的小少爷挑了挑眉,澄澈的眼眸里充满了疑惑,方才的领头婢女再次大声道:“放肆,相府少爷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沈照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了半截,开不了口,半晌却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那少爷朗声道:“无妨,临近年关,父亲终日忙碌。
茵陈,休得再惹是生非。”
掌事婢女茵陈连忙应道:“是。”
接着,沈照听到他附到自己耳边道:“你错认了,我叫贺琅,家父还没有赐字。”
随后,贺琅直起身,居高临下地问:“你叫什么?”
沈照愣住了,还是茵陈道:“少爷,她叫茯苓,是府上新来的。”
“茯苓…”
贺琅的目光似乎看向西南方的松柏,又好像看向更远的地方。
“以后叫你阿昭吧,昭者,日明也,总比至死蛰伏于树下好得多。”
说完,贺琅转身便要回房:“茵陈,你带她们都散了吧,建盏的事我去和父亲说。”
沈照看着贺琅走进最中央的院子:毓珩居,想来那就一代名相的住处,而她清楚那里的每处梁枋。
贺琅到毓珩居给父亲请安,归来已是黄昏。
待到贺琅面色从容地回到梳琰院,一脚才踏进书房,便看见打碎了建盏的那位正恭候他多时。
沈照低眉顺目地往边上一站:“少爷。”
贺琅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你怎么会在这?”
“少爷,您的书童告病了,我来服侍您研墨写字。”
沈照恭敬地答道,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她的伎俩虽小,想要混到这位相府少爷的身边自然不算什么难事,她悄悄地上下打量贺琅,除了身材比贺遂川矮了不少,其他的外貌方面两人别无二致。
她方才记起,贺琅的声音就是贺遂川还没变声时,那股略有些奶声奶气的调子,怪不得她会觉得熟悉。
贺琅轻咳一声,故作老成道:“嗯…那,磨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