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瞟了眼站得笔挺的籍之,挠了挠脑袋。
“小夫妻间闹些矛盾,这是难免的事,不过哪有隔夜的仇呀?这出行在外的花销还是能省则省为好,小的开了这么多年的客栈,只想以外人的身份奉劝二位一句,还是早些将误会说开为上。”
眼看着韵文有些不满地便要转身离去,那店小二有些发急了,抬着声音道:“夫人,这青庐寺方圆几里地的客栈能住的屋子也都满了。
您二位今日赶得巧,恰好只剩了最后一间上房,您真的不住吗?”
“住,我们住。”
籍之从腰间的锦囊中摸出一甸银子,拍在账台上。
“这最后一间上房,我们要了。”
他趁着韵文还未回过身来,又忙不迭往店小二的手中塞了几颗碎银。
“辛苦您替我们烧些浴汤,我们赶了许久的路,身上都不太爽利。”
韵文原本人都要走到客栈门外了,听见身后籍之的话,只好气哼哼地转过身走回来。
“这家客栈心怀鬼胎,又不是找不到客栈了,大不了再睡一夜牛车,何至于非得将银子交给他?”
籍之摊着手掌,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可我只想让夫人睡得好一些。
夫人这些日子辛苦,总得有个安稳的卧榻吧?夫人放心,今夜我睡地上,绝不碍着夫人的身子。”
他这话说得诚恳,让她有些摸不透里面的意思。
她将信将疑地抬起头,“真的?”
“真的!
若不然,便叫我一回到建康城就要整理三天三夜的卷宗,忙到昼夜不息!”
韵文犹豫再三,却也深知交出去的银子已经收不回来了,只好有些肉疼地悻悻道:“我且再信你这一回。”
好在籍之这人还的确是怪讲信用的,当真是问店小二又要了一床被褥和软垫,睡在了屋内的地上。
夜里韵文早早地吹了烛台,平躺在床榻上,出神地盯着卧榻上面紧紧扎住的帷帐顶端,心里耳边一遍遍地回荡着白日在青庐寺里,那有着月老下凡的老媪同他们说的话。
夏埋节藕冬凿雪,春暖片瓦秋发生。
她回想着那老媪说完这话后的那句“女郎身子不方便,这位郎君可得隐忍好些日子了”
,心里越发肯定着,自己许是真的有身子了。
韵文越想,心里越乱,烦躁地摊在床榻上吐了口浊气。
“还没睡?”
她侧过头,在昏暗的屋子里瞧见那睡在地上的人也在侧目望着自己,点头回应道:“我在想白日里那老媪说的话,心烦意乱的。”
籍之轻轻嗯了一声,再没开口。
韵文想着反正他也还没睡着,索性说说话,于是干巴巴地开口回问:“你怎么也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