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熹哑了口看唐瑜,唐瑜笑问:“交兵之后,丁郑二位将军安好?皖润回归,东洛田税还余几何?”
江慈被堵了话,反问:“不知先生尊姓?”
唐瑜道:“下走唐瑜,幸会先生。”
江慈避席而拜,道:“原来是唐瑜公子,久仰。”
唐瑜也避席回礼。
两边回席之后,卫熹再问:“林渊泓先生近来无恙?”
江慈面露不悦,道:“陛下错了主次:如何不先问吾王,却问吾相?”
卫熹不知如何作答,只看唐瑜,唐瑜不经意显出轻慢之色,道:“青苎原之战,洛军谋略雄奇无双,从此天下皆识林渊泓,不识洛王!”
江慈愠道:“唐先生无礼,非名士之风!”
唐瑜复又展颜,不再答话。
江慈道:“既说到青苎原一节,江慈便将来意说明:如今焉军大败,孙、殷二位将军被洛军困在竹枝城,插翅难飞。
吾王有海涵地负之量,虽为战胜之方,情愿主动议和,只要龙朔宫依了崇宁宫一件事,东洛愿将竹枝城内焉军将士安然送还!”
卫熹大喜道:“当真?”
唐瑜问:“什么事?”
江慈道:“焉军悉数撤离润州,两国以白鸢江为界,皖州归焉,润州归洛,结为盟好,永不互侵!”
卫熹道:“润州归东洛?润州可是大焉旧土!”
江慈道:“润州入东洛版图二十年来,东洛也待之如子民,如何归不得?”
卫熹沉吟不语。
江慈道:“竹枝城内一万焉军伤者过半,粮不足三日之用,眼下洛军破城如破窗纸,是顾念昔日两国情义,才不轻言斩尽杀绝。
一线生机全在陛下手里,请陛下三思。”
卫熹看唐瑜,江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唐瑜,道:“江慈听说唐先生的胞弟也在焉军阵中,可有音信传回?”
唐瑜道:“杳无音信。”
江慈道:“江慈回去后,一定请林大都督寻查令弟的下落。”
唐瑜离席长揖作谢,江慈还礼后,再问卫熹:“陛下思虑如何?”
卫熹问唐瑜:“老师怎么看?”
唐瑜道:“回陛下:唐瑜虽生长在开元城,祖籍却在皖州。
唐瑜幼时,年年随父亲回乡祭祖,后逢战乱,皖州沦丧,唐瑜从此再没能回故乡。
二十年光阴荏苒,皖州再不是当年皖州,可是在唐瑜的记忆中,故乡还是旧模样。”
卫熹问:“什么模样?”
唐瑜道:“夕阳醉照,芳草芊绵,茫茫江上千帆来回,皖润渔人同饮一江水,对唱柳枝词。”
他说得目色越发温柔,“大焉有谚:江左郎才,江右女貌。
皖州少年郎最爱润州黄花女,黄昏之时,少年们竞相摇船争渡大江,为心上人送去菱荷香。”
卫熹听得茫然,道:“先生的意思……”
唐瑜道:“润州送不送与东洛,陛下做不得主,唐瑜做不得主,皖润两州的百姓才能做主,十三州百姓都能做主。
陛下在心中问问两千万百姓,润州能不能拱手送人?”
卫熹顿觉肃然,道:“百姓一定不愿国土分裂出去。”
唐瑜微微颔首,再不说话,要卫熹自己答复,卫熹遂对江慈道:“润州是大焉的领土,润州百姓是大焉的子民,朕决不能放弃。”
江慈道:“陛下此言,将置竹枝城的焉国将士于何地?”
唐瑜朗声道:“大焉援军此刻已兼程赶赴青苎原,请先生回告林渊泓:又一场苦战将至,当心崇宁宫前的铜鼎再次烧沸!”